百年古树北京历史见证者 钻入树内拍照被“诡异”气浪摔伤

人人人网 2017-12-22 12:19:37

2015年8月3日讯,随着人们对古树的日益关注,近日,西城区展开了古树排查,不仅对辖区内的古树做到心中有数,还对一些健康状况不太好的古树展开相应的“手术”,让这些古树重新焕发生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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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树

这个消息对于关注了二十年古树的方胜利来说,多少是一些欣慰。二十年前,感慨如今生活“太快了”的方胜利,通过各种方式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节奏。在古树下,他找到了精神的寄托,在这些见证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时光的古树下,他变得平静、安宁,他还体味到了对于生命的敬畏。

方胜利喜欢把他的寻找古树之旅称之为“与古树对话”,坐在树下,他把内心的疑惑、不安讲给古树听,直到他的内心得到满意的答复。方胜利最初寻找北京的古树名木,后来还把目光放到全国。与时下游览名胜古迹的热闹不同,需要步行至大山深处的古树探寻之旅注定是孤独的行程。不过,对方胜利来说,这种探寻却别有趣味。

每一次探寻古树之后,他就会把图片和文字进行整理,如今古树的图片已经集满了四大册,每一张图片后面都是一段关于内心的追问。

古树下的从前慢时光

如今刚到退休年龄的方胜利,其实已经退休了12年,之所以提前退休,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:寻找快乐。而这些年的退休生活,按照他自己的话就是“倒着走”。他越来越向他儿时的兴趣爱好回归:收藏烟标、贝壳,他已经搜集了数万枚烟标以及无数精美的贝壳。二十年前,他又开始了寻找古树。这些年来,他不仅走遍了北京的古树名木,还把寻找古树的足迹扩展到北京之外,甚至还会到国外寻找古树。每一次寻访古树之后,他都会精心地整理图片和文字,如今这些图片和文字已经整理出四册。

他寻找古树的初衷,是希望日新月异的生活能够慢一点,慢到可以和这些古树展开心灵的对话。因此,他的寻找古树之旅丰富多彩,他会捡起古树落下的叶子,在薄薄的叶子上对望千年前的时光;他会轻轻地触摸树皮,手心在皱纹上滑过的感觉,如同抚摸老人的皮肤;他还会在古树的树荫下,独自一人端坐冥想,感受时间流逝的静谧;他还会因为私闯古树的“领地”被古树“惩罚”,继而体味出对于生命的尊重。

钻入树内拍照被“诡异”气浪摔伤

在平时的生活中,方胜利一刻不离地带着他那台小巧轻便的莱卡卡片式数码相机。他习惯于随手记录他觉得有意思的场景。在买相机时,他的儿子给了他决定性的意见,“爸,你喜欢摄影,那就买一台好的吧。”

现在,方胜利随身携带的相机后背显示屏附近,多了一两处小白点,在纯黑色机身的衬托下,这些白点非常明显。它们也记载了方胜利在探寻古树之旅中,一次略有几分“诡异”色彩的故事。

江西是古樟树最为集中的地方之一。2012年4月初,清明刚过,方胜利来到了婺源。4月8日,他在山里一家旅店留宿,计划第二天一早就徒步翻越被当地人称为“七上八下”的山路。旅店的主人是一对和善的夫妇,她们鼓励方胜利翻越,并答应帮他找个背包客。

第二天一早,方胜利看见一位老者在等候他,个子不高,满头白发。当他得知这位七十八岁的老者已是就是他的背包客时,他断然否决,“我怎么好意思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为五十多岁的我背东西呢?”。但旅店夫妇告诉方胜利,这位老者特别想挣到八十元的工钱。面对老者几近于哀求的目光,在羞愧与不安中,方胜利答应了。

吃过早餐,店主用一辆旧轿车,把他们送到翻山前最后一段能行车的土路上。这时,一棵古老的樟树吸引了方胜利的目光,他让老者背着包先走,然后自己去拍几张樟树的照片。

只见这棵樟树孤零零的生长在不大的三角形路界内,周围都是平坦的路面,只剩下刚好容纳树根的小土堆。再往上看,方胜利愈发觉得这棵树比较特别:樟树的主干明显被折断,只剩下一段躯干;躯干已经体无完肤,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躯干居然是空的,全靠手掌厚的树皮支撑着。樟树摇摇欲坠,已是到了风蚀残年的日子,只有躯干上长出的树枝证明它是活着。

方胜利被樟树顽强的生命力所吸引,在拍了几张照片后,他鬼使神差地钻到了空洞的树身里面。他举起相机,从古樟树的身子里面看到了天空,“这是一个很棒的拍摄角度”,他打开闪光灯,按下了快门。就在这时,一股异样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,他下意识告诉自己:赶紧撤。退出树身时,他脚下仿佛被树根跘了一下,他立刻转过身想站稳,突然觉得一股气浪在他背后用力一推,二百斤的他被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。一股疼痛之感随之传播全身,方胜利惊魂未定,赶紧上下打量自己:手表的钢带断了成好几节,相机的UV镜摔掉了,机身磕碰出两个小坑,左手腕顿时肿了起来,脸上也划破了,流了许多血。

方胜利决定终止翻越,并给送他们来的店主打了个电话,让店主来接他回去。方胜利还派了一个小孩,叫背包的老者回来。受伤后的方胜利乘中巴车到了婺源县城,又在长途客站买到了十点半到景德镇的车票。到了景德镇立即找地儿住下,放下行李,打车直奔医院,医院的X光片显示:左桡骨远端骨折。待医生给他打上石膏回到旅店时,已是下午四点。后面的行程也做了改动,他打算在伤好之前不回北京,也不告诉任何人他摔伤的事。他爱人要和他视频聊天,他也推脱说住的地方没有网络。

当晚,在旅店里,方胜利回想起这一幕,若有所思。他意识到,做为人,他今天越界了。他忽略了古樟树也是有生命、有尊严的,他淡漠了敬畏。不过,他也用一种记忆深刻的方式收获了对于生命的思索。

千年古树下独坐冥想

江西的寻找樟树之旅,方胜利收获了许多惊喜。在吉安,他看到了被誉为“樟树之王”的一棵古樟树,这棵樟树胸围19米,树高30米,树龄2000余年,可惜的是在一个风雨之夜,“王者之躯”静静地倒下了,而它的两枝粗大的树干幸存下来。

在婺源,他走近了一颗汉代的古樟树,樟树在高两米处分成五枝大树杈,人们称“五爪樟”,如今虽然“五爪”变成了“三爪”,但威严依旧:庞大的身躯、雄壮的体魄,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,“站在它面前,感到特别的渺小。”

在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里,他还看到了一颗古樟树,它与明末清初的著名画家“八大山人”同龄,三百八十岁。更为奇特的是,这棵樟树与旁边的一棵樟树长得像倒写的“八”字。

厚重历史洗礼下的方胜利,内心升腾起一股古人常有的悲天悯人情怀,他挑了一棵千年的古樟树,静静地陪在它旁边独坐冥想。古树旁,同样也是一条流淌了数千年的溪水,不远的桥上,不时有农夫牵着牛走过。在巨大的树冠下,静谧、安适的他,如同回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代。在这份静谧中,他也感受到时光如溪水般轻轻流逝。直到夕阳西下,他才踏上回家的路程。

方胜利将多年来拍摄的古树照片都分类做了整理,为了精简照片,很多古树只挑选一到两张,唯有一棵古樟树他用了四张不同的照片。这棵古樟树主干虽不高,但是枝干繁盛,每一个枝干都是千姿百态,而且延展地特别远,“只有用四个角度才能完整纪录它”。方胜利在给树拍照时,当地农家的小孩子们正在欢快地玩耍,他们有的爬到樟树枝干上嬉戏打闹。恍若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方胜利,轻快地纪录下了这欢快的瞬间。

见到古银杏树像小孩一样兴奋

2012年11月,方胜利和他的三弟来到定林寺,祭拜那里一棵有着四千年生命的古银杏树。定林寺位于山东省莒县的浮来山上,他们到时是深秋,正是山色最美的时候,至今仍然能记起当天的情形:山里的植物五颜六色,黄色、红色、绿色……交织在一起,再加上清澈的水、蔚蓝的天以及悦耳的鸟鸣,令人心旷神怡。

在定林寺山门两边有一副楹联:“法汰东来传禅定,慧地北归校心经”,法汰是晋太元年的高僧,是主张“坐禅入定”的创始僧之一。他是浮来山的开山祖,也是定林寺的创始人。慧地是刘勰晚年出家后的法号,他曾在这里主持佛事,潜心研读校定佛学经典。

山门还没有打开,方胜利便看到了那棵巨大的古银杏树的枝叶。他迫不及待地推开山门,一颗参天巨树就出现在他眼前。“那一刻,我像一个小孩子一样,围着它转呀转呀。”

当年还没建这座寺庙时,这棵银杏树就已有一千多年的生命了,如今已经有四千年的历史。古银杏树周长15.7米,树高24.7米,遮阴面积900平方米,四千年来,悄无声息的为一代又一代的人遮风避雨。方胜利坐在那,看着银杏树历经风雨沧桑的躯干,回想着那刀光剑影、兵慌马乱的年代,不禁从心中生出许多感动。

在寺庙里游览了一圈,方胜利又回到了古银杏树下。四千的银杏依然在结果实,只是他们去时,银杏的落果期已过,落在地上的果实也被打扫地干干净净。好在“缘分”不浅,方胜利从工作人员那里找来了几粒洗净的果实,这让他觉得惊喜不已。正值深秋,银杏树开始落下金黄的树叶,由于银杏树周围建有栅栏,方胜利进不去,他便让小孩帮忙捡了几片硕大的银杏叶。在他看来,“每一次捡拾,都是一次敬礼。”

不过令方胜利颇感遗憾的是,当时把银杏叶夹到了书里,带回来后没有及时做晒晾等处理,如今这些银杏叶生了一些霉点,而且颜色也不大对头。

为找古树与司机砍价聊天

多年前,为了找到古树的资料,方胜利常去图书馆借阅《中国古树名录大全》,这本书上列出了古树的地址和介绍,他就按照书本去找,现在他习惯了在网上找古树的资料,“查到之后,图片和介绍都有,这样反而去看它的欲望小了。”不过没有见这棵树,他不会写任何东西。

因为与旅行社的侧重点不一样,方胜利的探寻古树之旅,常常是一人独行。也正因为如此,方胜利在经济上的花费也比较大。“参加旅行社,3000元可以去一个来回,而我找古树,这些钱刚够去的路费,而且还得住偏僻地方的小旅馆,一般人也受不了。”不过,独自去探寻古树,一路上也有自己的乐趣。有些古树在比较偏僻的地方,他和当地出租车司机砍价、聊天就成为路途中最大的乐趣之一。

有一次,方胜利来到河北邯郸涉县寻访“天下第一槐”,到火车站后,他也不知道离古树有多远,他就问周边一个“黑车”司机,到古槐树那里多少钱,司机说40元,方胜利又问其他司机,那个司机说30元,方胜利就说,“你们几个协商,谁价出得最低,我就跟谁去。”有一个司机想说15元,但不敢说,就在他们协商的时候,方胜利看见墙角有个人在给他打手势。方胜利心领神会,故意对那些司机说不坐了,然后朝墙角走去,那个打手势的司机对他说,10元。方胜利高兴的和司机上车,一路攀谈起来。

就在今年,方胜利去看密云久远庄的古银杏,这棵树公认为北京的“银杏王”。它是元代的香岩寺(白果寺)的遗存,其寺碑记载:“此鸭脚子植于唐代以前。”银杏树因叶片如鸭掌,在三国至唐代通称鸭脚子,而且明确指出栽培时间是唐代以前,由此可以看出树龄应在1300年以上。如今这棵树在密云县塘子村小学内,覆盖了学校的大半个操场。

当时,方胜利来到密云后,想找一辆车带他去,“黑车”司机要价60元,交涉了半天,司机勉强同意50元。到了古银杏树后,方胜利一眼瞅见地上有50元钱,他不动声色,让司机过去,司机捡了起来后很开心,便让方胜利随便拍。方胜利拍了很多照片,还和小学的校长聊了会天,得知他们都非常照顾这棵古树时,方胜利心满意足的回去了。

给楼下大树拍照20年

寻访古树的大部分时间是快乐而轻松的,也会有难过之处。两年前,方胜利回到了四十年前插队的河南洛阳。他记得当年他们插队的知青在一起打篮球的地方,有一棵大树,四十年后再次回到那里,那棵大树依然还在,这令他颇感欣慰。当方胜利来到伊川县北宋理学大家程颐的故居:程伊川故居时,他看到故居里的一棵连理树被砍,而从残留在地面上的树桩可以看到,两棵树已经紧紧地长在一起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这让方胜利非常痛心。

在寻访的路途中,方胜利还看见一棵有着硕大树冠的古树被绑起来,树下只剩下方圆不到一米的土堆,原来这棵树将要被卖掉。因为没有人管理,很多古树都被盗了。

最近,方胜利纪录下了北京一个胡同拆迁时的一些大树的状态,这些树虽然谈不上是古树,但它们在一堆废气的砖瓦旁苦苦挣扎时,他觉得非常难受。“人类对它们这样,这些树依然毫无怨言的还在开花结果,哺育着人类。”

多年前,方胜利还在一个知名的景区,发现了一个假的用水泥做的树,水泥树几乎以假乱真,方胜利内心非常沉重:“如果很多年后,在我们生活的周围,都是水泥做的假树,那将是何等的悲哀?”

为此,他有个朴实的愿望,希望更多的人都能重视古树,保护古树。方胜利特意提到了长安街玉泉路旁的两棵古银杏树。这两棵银杏树,是元代灵福寺遗址的遗存树木,距今已有700年历史,1965年,周恩来总理亲自批示更改地铁建设方案,延长玉泉路与八宝山之间的地铁间距,这两株古银杏才得以存活。

方胜利说,他的楼下有一棵大树,他每年都会给它拍照片,已经连续拍了20年,“今年趁着它开花的时候,又拍了一张。”

轻抚古树想起外婆

每次寻访古树后,方胜利都会把这次的图片和文字进行梳理,如今古树的图片集齐了四大册,每一本图册分别以“尊自然和谐之共生、畏世间灵性之魂魄、仰千年古树之沧桑、敬古老生命之恩德”四句诗命名。

如今,方胜利也会应北京一些小学的邀请,去给孩子们讲古树。在展示古树的照片时,他一般都给孩子们展示古树的原片,但有一张图片例外,他特意给照片做了修饰,那就是圆明园的三棵毛白杨图片。

这三棵杨树位于圆明园西侧的东北义园中,至少有150年的历史。三棵树呈三角分布,株间距不足1米,树高26米,树干粗细不相上下,最粗的一棵直径1.46米,三个成人才能将其合抱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三棵杨树的长相都很相似,就好像三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昂首东望,故而人称“孪生兄弟树”。

当时方胜利费了很大工夫才找到这三棵白杨,那时正是冬天,草木衰败,周围皆是萧瑟之感,方胜利内心非常沉重,在拍摄完三棵毛白杨后,他特意给照片加上了红色的背景,三棵白杨树的后面,仿佛有无数的火光在跃动。方胜利神情凝重地说,“不知道这三棵树当时是如何躲开大火的。”

令方胜利最难忘的,则是密云新城子的唐代“九楼十八杈古柏”,古树高达25米,干周长7.6米,为北京的“古柏之最”。每次去看这棵古树,方胜利都会伸手去摸一摸树皮,手心滑过树皮,就像摸到了外婆的手,“皱皱巴巴却有温度”。这些古树在方胜利看来就是老人,而他与古树对话,就是与老人对话,“这些树几千年来,不论世事如何变化,它们都处变不惊。它们见得多了,人就是要是有它们的胸怀。”

回首多年寻找古树的历程,方胜利说,他一直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,仿佛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遥远时代的蔚蓝天空下,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与世无争、与人无争。

来源:北京晚报-北晚新视觉网

2015年8月3日讯,随着人们对古树的日益关注,近日,西城区展开了古树排查,不仅对辖区内的古树做到心中有数,还对一些健康状况不太好的古树展开相应的“手术”,让这些古树重新焕发生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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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树

这个消息对于关注了二十年古树的方胜利来说,多少是一些欣慰。二十年前,感慨如今生活“太快了”的方胜利,通过各种方式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节奏。在古树下,他找到了精神的寄托,在这些见证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时光的古树下,他变得平静、安宁,他还体味到了对于生命的敬畏。

方胜利喜欢把他的寻找古树之旅称之为“与古树对话”,坐在树下,他把内心的疑惑、不安讲给古树听,直到他的内心得到满意的答复。方胜利最初寻找北京的古树名木,后来还把目光放到全国。与时下游览名胜古迹的热闹不同,需要步行至大山深处的古树探寻之旅注定是孤独的行程。不过,对方胜利来说,这种探寻却别有趣味。

每一次探寻古树之后,他就会把图片和文字进行整理,如今古树的图片已经集满了四大册,每一张图片后面都是一段关于内心的追问。

古树下的从前慢时光

如今刚到退休年龄的方胜利,其实已经退休了12年,之所以提前退休,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:寻找快乐。而这些年的退休生活,按照他自己的话就是“倒着走”。他越来越向他儿时的兴趣爱好回归:收藏烟标、贝壳,他已经搜集了数万枚烟标以及无数精美的贝壳。二十年前,他又开始了寻找古树。这些年来,他不仅走遍了北京的古树名木,还把寻找古树的足迹扩展到北京之外,甚至还会到国外寻找古树。每一次寻访古树之后,他都会精心地整理图片和文字,如今这些图片和文字已经整理出四册。

他寻找古树的初衷,是希望日新月异的生活能够慢一点,慢到可以和这些古树展开心灵的对话。因此,他的寻找古树之旅丰富多彩,他会捡起古树落下的叶子,在薄薄的叶子上对望千年前的时光;他会轻轻地触摸树皮,手心在皱纹上滑过的感觉,如同抚摸老人的皮肤;他还会在古树的树荫下,独自一人端坐冥想,感受时间流逝的静谧;他还会因为私闯古树的“领地”被古树“惩罚”,继而体味出对于生命的尊重。

钻入树内拍照被“诡异”气浪摔伤

在平时的生活中,方胜利一刻不离地带着他那台小巧轻便的莱卡卡片式数码相机。他习惯于随手记录他觉得有意思的场景。在买相机时,他的儿子给了他决定性的意见,“爸,你喜欢摄影,那就买一台好的吧。”

现在,方胜利随身携带的相机后背显示屏附近,多了一两处小白点,在纯黑色机身的衬托下,这些白点非常明显。它们也记载了方胜利在探寻古树之旅中,一次略有几分“诡异”色彩的故事。

江西是古樟树最为集中的地方之一。2012年4月初,清明刚过,方胜利来到了婺源。4月8日,他在山里一家旅店留宿,计划第二天一早就徒步翻越被当地人称为“七上八下”的山路。旅店的主人是一对和善的夫妇,她们鼓励方胜利翻越,并答应帮他找个背包客。

第二天一早,方胜利看见一位老者在等候他,个子不高,满头白发。当他得知这位七十八岁的老者已是就是他的背包客时,他断然否决,“我怎么好意思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为五十多岁的我背东西呢?”。但旅店夫妇告诉方胜利,这位老者特别想挣到八十元的工钱。面对老者几近于哀求的目光,在羞愧与不安中,方胜利答应了。

吃过早餐,店主用一辆旧轿车,把他们送到翻山前最后一段能行车的土路上。这时,一棵古老的樟树吸引了方胜利的目光,他让老者背着包先走,然后自己去拍几张樟树的照片。

只见这棵樟树孤零零的生长在不大的三角形路界内,周围都是平坦的路面,只剩下刚好容纳树根的小土堆。再往上看,方胜利愈发觉得这棵树比较特别:樟树的主干明显被折断,只剩下一段躯干;躯干已经体无完肤,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躯干居然是空的,全靠手掌厚的树皮支撑着。樟树摇摇欲坠,已是到了风蚀残年的日子,只有躯干上长出的树枝证明它是活着。

方胜利被樟树顽强的生命力所吸引,在拍了几张照片后,他鬼使神差地钻到了空洞的树身里面。他举起相机,从古樟树的身子里面看到了天空,“这是一个很棒的拍摄角度”,他打开闪光灯,按下了快门。就在这时,一股异样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,他下意识告诉自己:赶紧撤。退出树身时,他脚下仿佛被树根跘了一下,他立刻转过身想站稳,突然觉得一股气浪在他背后用力一推,二百斤的他被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。一股疼痛之感随之传播全身,方胜利惊魂未定,赶紧上下打量自己:手表的钢带断了成好几节,相机的UV镜摔掉了,机身磕碰出两个小坑,左手腕顿时肿了起来,脸上也划破了,流了许多血。

方胜利决定终止翻越,并给送他们来的店主打了个电话,让店主来接他回去。方胜利还派了一个小孩,叫背包的老者回来。受伤后的方胜利乘中巴车到了婺源县城,又在长途客站买到了十点半到景德镇的车票。到了景德镇立即找地儿住下,放下行李,打车直奔医院,医院的X光片显示:左桡骨远端骨折。待医生给他打上石膏回到旅店时,已是下午四点。后面的行程也做了改动,他打算在伤好之前不回北京,也不告诉任何人他摔伤的事。他爱人要和他视频聊天,他也推脱说住的地方没有网络。

当晚,在旅店里,方胜利回想起这一幕,若有所思。他意识到,做为人,他今天越界了。他忽略了古樟树也是有生命、有尊严的,他淡漠了敬畏。不过,他也用一种记忆深刻的方式收获了对于生命的思索。

千年古树下独坐冥想

江西的寻找樟树之旅,方胜利收获了许多惊喜。在吉安,他看到了被誉为“樟树之王”的一棵古樟树,这棵樟树胸围19米,树高30米,树龄2000余年,可惜的是在一个风雨之夜,“王者之躯”静静地倒下了,而它的两枝粗大的树干幸存下来。

在婺源,他走近了一颗汉代的古樟树,樟树在高两米处分成五枝大树杈,人们称“五爪樟”,如今虽然“五爪”变成了“三爪”,但威严依旧:庞大的身躯、雄壮的体魄,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,“站在它面前,感到特别的渺小。”

在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里,他还看到了一颗古樟树,它与明末清初的著名画家“八大山人”同龄,三百八十岁。更为奇特的是,这棵樟树与旁边的一棵樟树长得像倒写的“八”字。

厚重历史洗礼下的方胜利,内心升腾起一股古人常有的悲天悯人情怀,他挑了一棵千年的古樟树,静静地陪在它旁边独坐冥想。古树旁,同样也是一条流淌了数千年的溪水,不远的桥上,不时有农夫牵着牛走过。在巨大的树冠下,静谧、安适的他,如同回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代。在这份静谧中,他也感受到时光如溪水般轻轻流逝。直到夕阳西下,他才踏上回家的路程。

方胜利将多年来拍摄的古树照片都分类做了整理,为了精简照片,很多古树只挑选一到两张,唯有一棵古樟树他用了四张不同的照片。这棵古樟树主干虽不高,但是枝干繁盛,每一个枝干都是千姿百态,而且延展地特别远,“只有用四个角度才能完整纪录它”。方胜利在给树拍照时,当地农家的小孩子们正在欢快地玩耍,他们有的爬到樟树枝干上嬉戏打闹。恍若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方胜利,轻快地纪录下了这欢快的瞬间。

见到古银杏树像小孩一样兴奋

2012年11月,方胜利和他的三弟来到定林寺,祭拜那里一棵有着四千年生命的古银杏树。定林寺位于山东省莒县的浮来山上,他们到时是深秋,正是山色最美的时候,至今仍然能记起当天的情形:山里的植物五颜六色,黄色、红色、绿色……交织在一起,再加上清澈的水、蔚蓝的天以及悦耳的鸟鸣,令人心旷神怡。

在定林寺山门两边有一副楹联:“法汰东来传禅定,慧地北归校心经”,法汰是晋太元年的高僧,是主张“坐禅入定”的创始僧之一。他是浮来山的开山祖,也是定林寺的创始人。慧地是刘勰晚年出家后的法号,他曾在这里主持佛事,潜心研读校定佛学经典。

山门还没有打开,方胜利便看到了那棵巨大的古银杏树的枝叶。他迫不及待地推开山门,一颗参天巨树就出现在他眼前。“那一刻,我像一个小孩子一样,围着它转呀转呀。”

当年还没建这座寺庙时,这棵银杏树就已有一千多年的生命了,如今已经有四千年的历史。古银杏树周长15.7米,树高24.7米,遮阴面积900平方米,四千年来,悄无声息的为一代又一代的人遮风避雨。方胜利坐在那,看着银杏树历经风雨沧桑的躯干,回想着那刀光剑影、兵慌马乱的年代,不禁从心中生出许多感动。

在寺庙里游览了一圈,方胜利又回到了古银杏树下。四千的银杏依然在结果实,只是他们去时,银杏的落果期已过,落在地上的果实也被打扫地干干净净。好在“缘分”不浅,方胜利从工作人员那里找来了几粒洗净的果实,这让他觉得惊喜不已。正值深秋,银杏树开始落下金黄的树叶,由于银杏树周围建有栅栏,方胜利进不去,他便让小孩帮忙捡了几片硕大的银杏叶。在他看来,“每一次捡拾,都是一次敬礼。”

不过令方胜利颇感遗憾的是,当时把银杏叶夹到了书里,带回来后没有及时做晒晾等处理,如今这些银杏叶生了一些霉点,而且颜色也不大对头。

为找古树与司机砍价聊天

多年前,为了找到古树的资料,方胜利常去图书馆借阅《中国古树名录大全》,这本书上列出了古树的地址和介绍,他就按照书本去找,现在他习惯了在网上找古树的资料,“查到之后,图片和介绍都有,这样反而去看它的欲望小了。”不过没有见这棵树,他不会写任何东西。

因为与旅行社的侧重点不一样,方胜利的探寻古树之旅,常常是一人独行。也正因为如此,方胜利在经济上的花费也比较大。“参加旅行社,3000元可以去一个来回,而我找古树,这些钱刚够去的路费,而且还得住偏僻地方的小旅馆,一般人也受不了。”不过,独自去探寻古树,一路上也有自己的乐趣。有些古树在比较偏僻的地方,他和当地出租车司机砍价、聊天就成为路途中最大的乐趣之一。

有一次,方胜利来到河北邯郸涉县寻访“天下第一槐”,到火车站后,他也不知道离古树有多远,他就问周边一个“黑车”司机,到古槐树那里多少钱,司机说40元,方胜利又问其他司机,那个司机说30元,方胜利就说,“你们几个协商,谁价出得最低,我就跟谁去。”有一个司机想说15元,但不敢说,就在他们协商的时候,方胜利看见墙角有个人在给他打手势。方胜利心领神会,故意对那些司机说不坐了,然后朝墙角走去,那个打手势的司机对他说,10元。方胜利高兴的和司机上车,一路攀谈起来。

就在今年,方胜利去看密云久远庄的古银杏,这棵树公认为北京的“银杏王”。它是元代的香岩寺(白果寺)的遗存,其寺碑记载:“此鸭脚子植于唐代以前。”银杏树因叶片如鸭掌,在三国至唐代通称鸭脚子,而且明确指出栽培时间是唐代以前,由此可以看出树龄应在1300年以上。如今这棵树在密云县塘子村小学内,覆盖了学校的大半个操场。

当时,方胜利来到密云后,想找一辆车带他去,“黑车”司机要价60元,交涉了半天,司机勉强同意50元。到了古银杏树后,方胜利一眼瞅见地上有50元钱,他不动声色,让司机过去,司机捡了起来后很开心,便让方胜利随便拍。方胜利拍了很多照片,还和小学的校长聊了会天,得知他们都非常照顾这棵古树时,方胜利心满意足的回去了。

给楼下大树拍照20年

寻访古树的大部分时间是快乐而轻松的,也会有难过之处。两年前,方胜利回到了四十年前插队的河南洛阳。他记得当年他们插队的知青在一起打篮球的地方,有一棵大树,四十年后再次回到那里,那棵大树依然还在,这令他颇感欣慰。当方胜利来到伊川县北宋理学大家程颐的故居:程伊川故居时,他看到故居里的一棵连理树被砍,而从残留在地面上的树桩可以看到,两棵树已经紧紧地长在一起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这让方胜利非常痛心。

在寻访的路途中,方胜利还看见一棵有着硕大树冠的古树被绑起来,树下只剩下方圆不到一米的土堆,原来这棵树将要被卖掉。因为没有人管理,很多古树都被盗了。

最近,方胜利纪录下了北京一个胡同拆迁时的一些大树的状态,这些树虽然谈不上是古树,但它们在一堆废气的砖瓦旁苦苦挣扎时,他觉得非常难受。“人类对它们这样,这些树依然毫无怨言的还在开花结果,哺育着人类。”

多年前,方胜利还在一个知名的景区,发现了一个假的用水泥做的树,水泥树几乎以假乱真,方胜利内心非常沉重:“如果很多年后,在我们生活的周围,都是水泥做的假树,那将是何等的悲哀?”

为此,他有个朴实的愿望,希望更多的人都能重视古树,保护古树。方胜利特意提到了长安街玉泉路旁的两棵古银杏树。这两棵银杏树,是元代灵福寺遗址的遗存树木,距今已有700年历史,1965年,周恩来总理亲自批示更改地铁建设方案,延长玉泉路与八宝山之间的地铁间距,这两株古银杏才得以存活。

方胜利说,他的楼下有一棵大树,他每年都会给它拍照片,已经连续拍了20年,“今年趁着它开花的时候,又拍了一张。”

轻抚古树想起外婆

每次寻访古树后,方胜利都会把这次的图片和文字进行梳理,如今古树的图片集齐了四大册,每一本图册分别以“尊自然和谐之共生、畏世间灵性之魂魄、仰千年古树之沧桑、敬古老生命之恩德”四句诗命名。

如今,方胜利也会应北京一些小学的邀请,去给孩子们讲古树。在展示古树的照片时,他一般都给孩子们展示古树的原片,但有一张图片例外,他特意给照片做了修饰,那就是圆明园的三棵毛白杨图片。

这三棵杨树位于圆明园西侧的东北义园中,至少有150年的历史。三棵树呈三角分布,株间距不足1米,树高26米,树干粗细不相上下,最粗的一棵直径1.46米,三个成人才能将其合抱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三棵杨树的长相都很相似,就好像三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昂首东望,故而人称“孪生兄弟树”。

当时方胜利费了很大工夫才找到这三棵白杨,那时正是冬天,草木衰败,周围皆是萧瑟之感,方胜利内心非常沉重,在拍摄完三棵毛白杨后,他特意给照片加上了红色的背景,三棵白杨树的后面,仿佛有无数的火光在跃动。方胜利神情凝重地说,“不知道这三棵树当时是如何躲开大火的。”

令方胜利最难忘的,则是密云新城子的唐代“九楼十八杈古柏”,古树高达25米,干周长7.6米,为北京的“古柏之最”。每次去看这棵古树,方胜利都会伸手去摸一摸树皮,手心滑过树皮,就像摸到了外婆的手,“皱皱巴巴却有温度”。这些古树在方胜利看来就是老人,而他与古树对话,就是与老人对话,“这些树几千年来,不论世事如何变化,它们都处变不惊。它们见得多了,人就是要是有它们的胸怀。”

回首多年寻找古树的历程,方胜利说,他一直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,仿佛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遥远时代的蔚蓝天空下,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与世无争、与人无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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